奔驰而过的火车在穿越这座城市时与枕木间的缝隙碰撞出轰隆隆的韵律，那是一种能唤起大片记忆的声音，裹挟着浓浓的对远方的期待，对家的向往，对亲人的思念以及对铁路尽头那处未知地的冒险之心。高速铁路的普及，这样“哐叱-哐叱”的声音正在慢慢销匿，而那火车上的相对而坐，畅谈人生的快意已然不再。

儿时的铁路满载着思念。每年的寒暑假，我都会去外婆外公所在的村庄度过一段长长的时光。一条旖旎的小河绕村而过，小河那边便是一条长长的铁路。每当快到开学的时候，白天或者夜晚，当听到那一声悠长的汽笛声响，我就兴奋起来，以为是爸爸妈妈来接我回家了，我一口气跑到河边上看着绿色的火车在“哐叱-哐叱”的节奏中朝我驶来，谁也不会知道我有多希望火车能够停下来，爸爸妈妈会从某一节车厢里下来，喊出我的名字。但是每一次奔跑都是徒然，这里甚至并没有一个小站。那个时候的火车的声音里弥漫的全是思念。

少年时的铁路沿途全是未知的风景。十几岁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独自或者与伙伴们相约搭乘火车去一些从未到过的地方。背着一个小包便上路了，目的地有时是几个小时车程的小城，有时是离家千里的外省，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流动的风景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情，时而穿城而过，时而满目荒芜，每一处陌生的景象都令我着迷，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地，一株株挺拔的树，还有那呼啸而过后依然寂静的村落。十几岁的少年，充满了对未知风景的好奇。

现在的火车再不是记忆中的模样。铁路的提速，拉近了城市之间的距离，却也阻隔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匆匆的信号，再没有绿皮火车里那种天南地北的口音谈天说地的畅快，胳膊肘互挨着的左右邻座谁也不会主动打开话匣子，各自低头玩起手机，旅程便要结束。也许只是因为这短暂的时光里，不需要交谈来打发时间。窗外的风景在高速中变得不清晰，无论是不是当年那个少年所看见的那片油菜花地，或者那一株株孤独的树，都成为了途中那一闪而过的模糊景象，不再有惊喜。

高速铁路的钢轨不再有缝隙，那记忆中“哐叱-哐叱”的声音正在慢慢消散，河边的那条旧铁路上，再也看不到绿皮火车呼啸而过，只有一个孩子略显失落地站在原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