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机巨大的轰鸣昼夜不停地喧嚣着,厚厚的土墙瞬间被推倒夷平,一排排老屋在眼前渐渐消失。外公过世已经三年了,这老屋也空了三年,多少次想再来看看,却忙碌着尘世间那些纠缠,总是找不到恰当的理由。这一次,估计是和老屋见最后一面了,这里马上就要建高楼大厦,覆盖那些悠悠岁月与漫漫光阴。
孩提时,总角垂髫穿梭在老屋的堂前屋后,欢快无邪回荡在弄堂的青苔窄巷,还有外公屋前那条永远静静流淌的小溪流,暑气大燥时,我就喜欢跟着男孩子们去河边嬉闹,有时也会看着他们在河里做着各种奇怪高难的动作,不通水性的我只好坐在河堤上傻乐,一次壮起胆子,刚下水便一个趔趄滑到,浑身泥泞狼狈不堪,之后就再不敢冒险了。
这间老屋记载着妈妈他们那一辈成长的点滴,小物什,小角落,满满地堆砌着他们的成长。轻推开门,年深日久的味道迎面而来,斑驳沧桑的木质家具,堂屋里以往昏黄的灯却再也亮不起来了。门槛依旧是曾被无数次绊倒的高度,却再没有小脚印在上面停驻。即使已空了几年,屋里却也落得干净整洁,没有尘土覆盖。卧室里的摆设一如从前,熟悉的格局让我陡生错觉,或许,再等一等,外公就会从外面进来,提着大包小包给我买的吃的。
打开卧室的后门,那台在后院呆了好久好久的风车仍旧候着穿堂风起,摇曳车轮。年代太久,以至于我也说不出到底呆了多长时光。阁楼是童年时最吸引我的地方,每次回来看望外公,他总是会上阁楼,将我们买给他的东西收拾起,生怕被顽皮的小孩子破坏。堂屋里的空间其实并不大,却能装得下我们四代人的齐聚一堂,每年的春节,这里便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满屋子的欢笑声,传得很远很远。临走了,我又轻轻地将门锁挂上,像每次外公出门一样,他总是不会真的锁上,怕我们来找他,不能进屋。门口的那条板凳,还是那么摆放着,像在提醒我们所有的子孙们不要忘却那个从前坐在门口静静等候的老人。
临别的时候,我看到对面的房子轰的一声,瞬间倒下,二老屋依旧伫立,静候着那个时刻。我转过身,没有告别。